你以为的巴黎奥运会开幕式,是塞纳河上宏大壮丽的表演,主题贯穿罗马帝国时期的高卢、法兰克王国到法兰西共和国、启蒙运动的波澜壮阔、拿破仑的帝国荣光、大革命与攻陷巴士底狱、工业革命的浩浩荡荡、各种艺术杰作……
塞纳河桥上孤独的音乐家、手握自己头的断头王后、“三人行”的爱情故事、各种自由散漫的乱舞、被盗走的蒙娜丽莎、行走在巴黎上空的跑酷火炬传递手,直到最后的高潮——法国著名歌唱家赤裸着身体,像一朵“蓝莲花”似的扭着屁股唱歌,不仅全世界人,法国人自己都惊掉了下巴。
据说,他们本来还打算搞更多疯狂之举,但限于条件放弃了……是的,法国人早已不玩那些民族主义宏大叙事。解构、自嘲、发癫,这才是表面优雅但内心疯狂的现代法国人。在全世界人眼中,满地尿骚味的巴黎究竟为何伟大?难道是因为路易威登和埃菲尔铁塔?不不不,其实,巴黎的内核就是来自文艺青年们的疯癫。海明威《流动的盛宴》记录了真正的巴黎,“流动的盛宴”一词,便成了巴黎这座城市最好的注脚。开幕式上,塞纳河流动的船只们,载着运动员和艺术家、载着火炬与骏马,经典画作中的角色们在河水中注视着人类,就连蒙娜丽莎最后也漂于河水之上。
这是一场疯癫的流动盛宴,正如法国人几百年来所做的那样。在塞纳河左岸的咖啡馆里,坐满了落魄的诗人、小说家和画家。他们激烈地辩论,探讨艺术和爱情,为各种疯狂而前卫的想法而激动不已。就连疯癫如毕加索,也只有去了巴黎才能找到真正欣赏他的人,如果希特勒还在当青年画家的时候有机会去巴黎,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成为元首。巴黎的疯癫在于有容乃大,在于“自由平等博爱”不断更新的定义。文明在这里大于文化本身,艺术的根源永远都是平等和自由。开幕式重点引用了雨果——众人只知道他写了巴黎圣母院和悲惨世界,却忘记了他是法国最早的“文明主义”者。
在法兰西还沉浸于极端民族主义、金钱至上、殖民地拓展的时候,雨果站出来怒骂火烧圆明园的法军。法国知识分子一向是最能批判的。他们擅长拿自己开刀,批判欧洲文化,不断解构和嘲笑旧的文化桎梏。也正因为如此,法国引领了“新浪潮”电影、文学的“新小说”流派,诞生了加缪与福柯这样的伟大思想家。如果法国有统治者也要求思想的整齐划一、多元文化的消失、不停的歌功颂德、禁止批判和反思,这个统治者,就一定会被民众送上断头台!开幕式上,法国人也对此做了调侃:断头王后现身于城市的窗口,这既是玩梗,更是一种警示——法国不可能再容得下作威作福的权贵。
自黑、自嘲一向是巴黎之特色:齐达内传递火炬,遇到坐地铁买票难、地铁还断电;蒙娜丽莎被盗……巴黎从来都不需要粉饰太平。巴黎告诉全世界,这里还有奥运会开幕式的另一种存在:它没有集体主义的宏大叙事,它没有整齐划一和满脸假笑,表演者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,都是有血有肉的个体。他们隐藏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,他们彰显着自己的个性,充分表达自己的自由烂漫。文明就是:思想之自由、权利之平等、个性之尊重。它不是法兰西独有,而是放之四海而皆准——它,就是文明。开幕式上所展现的法国伟大人物,不是历代皇帝,而是法国几百年来那些坚韧的反抗者:反抗奴隶制、反抗殖民、争取堕胎权……巴黎奥运开幕式,尽管视觉效果一般、转播水平一般(可能是因为塞纳河上彩排太少),但它依然会让每一个热爱自由的人,为之热泪盈眶。为批判者、反抗者、解构者立传,为自由立传,这就是巴黎的开幕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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